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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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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有萬般不舍,樓沂南也不得不尊重祁承乾的選擇,要不是有祁承乾攔著,他會不顧一切的違抗皇帝的口諭,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可惜,現實有太多的無可奈何,他不能夠將一個人的行為產生的後果加諸在家人身上,也不能因自己的魯莽,反而害了祁承乾。

樓沂南按捺著心中怒氣,跟著包有福進入了禦帳,禦帳內,皇帝正和其父樓振山說話,樓沂南進來行禮之後就被安排到一邊站著。

也許是經過了太子受傷一事,皇帝看起來精神不濟,本就蒼白的面色更是添了幾分的病氣,看起來和病入膏肓相差也不遠了。帳內有著揮散不去的苦澀藥味,久久的壓抑在人的心上,並不好聞。

樓振山坐於皇帝下手,二人在樓沂南進來前已經談了一段時間,他見到兒子進來了也並未說什麽,只是眸光中閃過一絲驚訝與了然。

“臣雖然年老,但是依然能夠為大齊守衛疆土,要是留在京中享清福,怕是老胳膊老腿的都會生銹。”樓沂南心中一動,聽父親此言聯想一下,皇帝要父親回京是要收兵權了吧!

“你與朕年紀相仿,還要年長朕幾歲,連年在外奔波勞苦,是該享福的時候了。多少年了,看你在邊疆苦寒之地為國搏命,朕心中多有不忍。唉,年紀大了,何必這麽拼了,應該交給年輕人了。”皇帝話音一轉,“說到年輕人,朕看沂南在侍衛所任職當差,心也收了、人也更加有精神了,倒是比之前和那些個紈絝在一塊廝混要好,把孩子長年的放在外頭不進行管教是不行了的,以後就留在京城,為沂南挑一門好親,朕到時候為其賜婚。成家之後再給你生幾個孫子孫女,子孫繞膝,美哉妙哉,而且留在京城對沂南日後的發展也有好處,西北的苦寒和京城的繁華可不能夠比啊!”

老的要留在京中養老,小的要留在京城娶妻,那西北大軍怎麽辦?皇帝打的如意算盤,收回樓家兵權,控制西北大軍,至於沒有了兵權的樓家,是死是活已經和皇帝沒有幹系。

樓家勢大,已經成了皇帝心中的一根刺,稍微觸碰一下都疼得要命。

皇帝初初登基時人手不足,只能夠拉攏現有的權貴,元後楚家、軍神樓家等等,難道扶持了強虎之後皇帝就可以高枕無憂、穩住帝位了嗎,不,他只會更加的恐懼不安,就怕強虎反撲,反而傷了主人。

就算是樓、楚兩家都忠心為國,皇帝就是無法真心信任他們,畢竟不是經由自己一手培養出來的。

在精心策劃之下,楚家倒了,現在的楚家後人都躲在了老家不出來,哪怕是這樣,皇帝還派人監視,以防萬一。

至於樓家,樓家比楚家小心,而且樓家還有用,大齊的邊境還需要樓家的守護。但近幾年來,邊境太平,雖然戰爭不斷,但都是小規模的戰亂,很快便被平息,這讓皇帝看到了機會,收歸樓家兵權的機會。

皇帝已經為接手西北兵權後的後續事宜做好了準備,培養了許多年輕武將,這些武將都是經由他的手扶持起來的,好掌控、能掌握。

要是讓樓沂南知道皇帝的想法,一定嗤之以鼻,大齊之所以能夠太平,都是因為樓家人帶領的樓家軍在,將侵犯的蕭、夏兩國兵馬給趕了回去,還邊境太平。前世樓家剛沒有,蕭國就派兵來侵犯,讓皇帝引以為傲的年輕武將哪裏見過這等陣仗,被打得丟盔棄甲、狼狽不堪,這還不算,一月之內,大齊連失五個城池,緊接著夏國也對大齊發動了攻擊。

本就病重的皇帝氣急攻心之下就沒有回過來,直接去了,給太子留下個爛攤子,太子匆匆登基不久便被敏王父子逼宮,寫下退位詔書之後不知所蹤。

樓沂南嗤笑,要是皇帝知道了前世的結局,現在會不會立刻氣背過去?

樓振山是被忠君愛國思想教育長大了,身上沒有反骨,骨子裏根本就不存在違抗君主的想法。前世皇帝幾次三番讓他交出兵權之後,樓振山在皇後的勸說下,交出了兵權,只是知曉樓家勢敗註定,早早的將獨子樓沂南給送了出去。這一世,有著樓沂南的不斷提醒,樓振山那顆忠誠之心也有了動搖,皇帝這樣的對話已經不是一次,前幾次都被他委婉的拒絕了,這回又提,他再次拒絕皇帝之後,他知道事情不能夠善了了。

皇帝之所以會在這種時刻提起,與山洪爆發有著直接的聯系。

山中大雨,樓振山看雨勢憑借多年的行軍經驗,猜測兒子提及的神棍測算也許真要實現。知道事態不妙,他便請求面見皇帝,告知了皇帝此事後反而被皇帝嘲笑他太過杞人憂天,不予理會。樓振山無法,只能夠提前派人去了山下村子及周邊鄉鎮提醒,也幸得樓振山提醒,才讓山下村莊抱有僥幸心理的人幸免於難。

樓振山是考慮到百姓,而此舉也赤、裸、裸的打了皇帝的臉,加上太子受傷,皇帝對樓家的不滿已經積累到了一定程度。

在皇帝心裏面,他認為樓家危急時刻還要籠絡人心,簡直是不把他放在眼裏面,他又不是不同意派人出去提醒,只不過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而已,作為臣子不是應該多提醒幾次嗎?

皇帝與樓振山各有心思,聽了皇帝的話,樓振山怎麽能夠讓他如願,“沂南是個莽撞小子,頑劣的很,回京才多長時間就惹出了一堆事端,前段時間還打了宋尚書家的小公子。唉,老臣的臉面哦都丟光了,要是再這樣下去,老臣是無臉在京城過下去了。臣知道,他在邊疆性子玩野了,收不回來了,這輩子也只適合邊關戰場,只有這樣才能夠好好的磨磨他的性子。陛下說得是啊,兒子也大了,是要娶妻生子的時候了,臣的老妻已經開始為他訪著好姑娘,只等著找到好姻緣,求陛下恩賞賜婚呢。”

“呵呵,是嗎,要是夫人相看好了大可以叫皇後辦一場賞花宴,也讓皇後為她唯一的侄兒把關把關。”皇帝看似惺忪的眼睛閃過一道厲芒,在位已久,他已經不是剛登基時那個地位不穩的弱皇帝,不需要拉攏爭取了。話音剛落,皇帝手中的茶盞就“啪”的摔在了桌案上,漂亮的天青色茶盞胎質極薄,表面瑩潤,一看就知道是心愛之物,時常把玩。

但此刻皇帝的心頭之好碎了,摔在了桌案上四分五裂,裏面的茶水順著桌面,滴滴答答的落在了皇帝的身上。

帳中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劍拔弩張的味道,樓沂南這個被強拉過來旁聽的人也能夠從皇帝輕描淡寫的話中聽出憤怒來,更何況承受了絕大多數註意的樓振山。

樓振山千軍萬馬經歷過,從屍橫遍野的戰場上走到今日今時的地位不僅僅是樓家家族的扶持,更有他自己的膽識與努力。面對皇帝的憤怒,他不動如山,連面色都沒有變化。

樓沂南的未來,是樓振山唯一的軟肋,皇帝先前的那番話明說是讓皇後幫忙把關,其實暗含著左右樓沂南婚姻的意思。這讓樓振山怎麽能肯,就算是前世忠心不二的他也不願意讓兒子坐以待斃,更何況是今世已經動搖的他。

“陛下,微臣喜歡能夠舞刀弄槍、與微臣一同上戰場殺敵的人,而不是只知兒女情長、善於琴棋書畫的假美人兒。”樓沂南仿佛是沒有感受到此刻的劍拔弩張味道,嬉皮笑臉的走到皇帝面前行禮後說道。

“哦,這樣的姑娘可不好找,也只有夏國的藍鳳凰才有這般的本事。”皇帝笑容和藹,剛才面上淺淡的憤怒消失不見。招手示意包有福將桌上的碎詞給收拾了,他和藹的臉上也帶出了幾分的倦意。

樓沂南的厚臉皮上難得的浮現出害羞,“藍鳳凰是夏國長公主,已經有駙馬了,沂南對她可沒有半點兒肖想。”

“聽你的意思,是已經有了心上人了?是哪家的姑娘,朕倒是要看看誰家的姑娘有此等本事能夠降服了你。”

樓振山也看向兒子,他也很好奇兒子的心上人是是誰!

“陛下說笑了,我怎麽會有喜歡的姑娘,就算是有,說出來不也是傷害到了姑娘家的名聲。”喜歡的姑娘沒有,喜歡的男兒倒是有一個,要成為了我的老丈人,可不是好當的。

“哈哈,沂南說得有禮,是朕失言了。”皇帝笑著對樓振山說道:“你兒子說的條件可不好找,愛卿可要費心了。”

樓振山無奈的搖頭,“兒女都是債,不煩心不行啊。”

樓沂南已經到了成婚的年紀,他的太子又何嘗不是,此次回去後是要為孩子考慮婚事的時候了,找個好的岳家,就是添加了一份助力,失掉了樓家這個外家也不會如腕骨一樣疼。皇帝的笑容越加的和藹,與樓振山說了說兒女親的事情,剛才的那個話題就此打住,就像是沒有發生過一樣,但樓振山和皇帝心中都明白,下次再提及就沒有那麽溫和了。

帳簾被掀開,一人身上帶著濃濃的潮氣走了進來,快步走到皇帝身邊耳語幾聲,聲音極小,就算是以樓沂南的耳力也只是聽到“寧王”、“跪”、“祈福”等零星的字眼,那人話音剛落,皇帝就不顧場合失態的站了起來,可見憤怒到了極致,事態脫離了自己的掌控,憤怒也是應當的。

“山洪爆發,寧王代朕祈福,保佑大齊百姓安康平順。現在吉時已到,朕也該沐浴更衣,親自向上天禱告。”皇帝此話說得咬牙切齒,不像是去祈福禱告的,反而像是去尋仇的。

先前整個營地還愁雲慘淡,悲戚之聲被壓制,失去親人的婦人只能夠躲在營帳裏哭,但樓沂南也就是在禦帳內待了一會兒,情況就驟然改變,悲慟之聲不再被壓抑,大聲的哭泣給陰沈的天空更增添了灰霾。

哭泣聲中還夾雜著對上天的祈求,祈求天佑家人、上天賜福眾生,讓還沒有尋到的人能夠平安歸來。

循著聲音看去,為首的祁承乾跪在祭祀的長案之後,神情肅穆莊嚴,姿態虔誠而誠懇,他聲勢浩大的為大齊祈福,為迷失在山林中的人祈福,並且悼念死去的人。

皇帝只說讓他跪下為太子祈福、為大齊平順而禱告,並沒有規定以什麽方式、在何地祈福。祁承乾當然選擇最配得上皇帝口諭的方式,皇帝知曉後一口氣憋在了心裏面,上不去下不來,有著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憋悶,面對如此陣仗他還不不能夠發怒,反而要配合,更是憋屈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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